文革后首届(78年)北京统考高中,使我离开一所较差的中学进入一流的师大附属实验中学。之后,我的自信及成绩见涨。毕业那年应邀去北大参观,爱上了北大的一塔湖图,放弃了科大的保送名额。记得80年高考之后收到北大物理系那纸通知书时,我居然很淡定,并未欣喜若狂,那时的我如那只问“井大还是天大”的青蛙,幸得天助,却浑然不知。
北大
到了北大,发现想学的东西太多了:同学们读的中外名著我想读,我喜欢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坐在未名湖畔读书;学校开的马礼堂养气功我也参加,常在42楼后的小树林里静心练六字诀;进了北大才开始学下围棋,虽按围棋生涯我已是老年却还未入门,可围棋里的“势”与“实”的深刻道理着实让我着迷;现在想起北大的三角地依然很兴奋,期待着知名学者及艺术家的讲座及演出。
八十年代的北大充满激情、理想及反思。那时台湾校园歌曲如一缕清风刚吹进来,在水房、宿舍悠扬飘荡:蓝天、白云,明净的山村,清澈的溪流, … 。 那时我们一无所有,但我们相信社会将变好,我们的前途将很光明。
不能不提80年的竞选,(详细回顾见北大钱理群教授文章:“1980年人大代表竞选:共和国历史上最民主的选举”——链接断裂 。)我有幸见证了全过程。虽然中国30年后还未跨过这道坎,但历史会记住80年代北大人的启蒙和贡献!
在蔡元培以前,北大(京师大学堂)成为仕途的捷径。1917年蔡元培任校长,改革北大:“循思想自由原则、取兼容并包之义”,才有了北大数年的群星灿烂,才有了独立的北大精神。短短两句话,道出了中国社会的稀缺元素:思想自由、兼容并包、原则、道义。
世风日下的今天,谈北大精神有人视为愤青,可我们能对雾霾、对地下水重度污染等种种问题无动于衷吗?伽利略说:需要英雄的国家真不幸。中国现在却真需要每个人的担当。我想用中文系84级卢新宁在北大中文系2012年毕业典礼讲演与大家共勉(北大人的坚守 在怀疑的时代依然需要信仰)。
物理
当年之所以报考物理系是觉得数学、物理比化学、生物、医学等系统性更强, (那年代我对课本外的世界了解甚少。) 而比起数学,我更喜欢物理的贴近现实。加上当年李政道、杨振宁、吴健雄、丁肇中先生频繁访问中国,物理很热很时尚。萦绕当今中国挥之不去的诺贝尔情结在那时就已强烈萌发。
大学第一年普通物理我得了个B,可能是花太多精力在课外活动上的缘故,但好像后二年的物理课成绩还可以。大学实习我做的方向是低温物理。回想大学期间我不过是在选课、应试、考CUSPEA,之外与老师互动较少。
感谢李政道先生为物理学生铺设了留学美国之路(CUSPEA),不然出国对我来说是很遥远的梦。也感谢北大物理系老师为我们打下的扎实基础和专门培训,不然我不会CUSPEA取得全国第二十几名的成绩。当时我以为会被名列前茅的美国学校录取,可第一轮申请的五所名校都没收我。可能是CUSPEA的面试我做得不好,或是因为我的英文更不得知。第二轮申请Utah大学录取了我。
每每回顾这次报美国名校的失利,我都会想起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”的寓言。Utah物理系当时固体及宇宙线较强,但总体一般,而Utah 医学应用相关的物理及工程很强,所以当时我决定转行不需太多权衡。于是乎我成了同级中最早转行的那批人。
人生很多机会都是在意料之外,李政道先生办的CUSPEA是一例,而我从物理转医学应用也是一例。大四上科技英语课,一个刚从国外进修回来的女老师授课。谈及我要去Utah,她说Utah医学技术很强,并说有个新技术叫NMR Imaging核磁共振成像,很有前景。我当时没太在意,但她的一句话为我日后进入医学成像领域埋下了种子。
在Utah的几年我转学医学成像,但仍拿的是物理博士。这得感谢Utah大学提供的宽松及优美环境。Utah大学医学院在盐湖城边山上,天天看着大盐湖,欣赏落日及山下万家灯火,赏心悦目。在那里我学会了打网球、滑雪,尝到了融化在大自然中的惬意。
89年毕业后我去了GE(在Milwaukee),后来又有了创业的冲动,99年离开GE开始创业,05年又兼做投资,转行及转型都经历了,主要是在医学成像及医疗器械领域,在中国美国频繁来往。
2002年我来北京注册海纳维盛公司,正好赶上来北大参加李政道先生举办的“二十一世纪的物理学和中国的发展 CUSPEA学者研讨会”。说来不好意思,我虽通过CUSPEA拿到物理博士,但因转行太早,美国物理年会竟一次没参加过。十九年后我第二次见到李政道先生,他正在主席台上被众多VIP围绕,我默默地感激他给我人生带来的转机。在此还强烈推荐《李政道传》给没读过的朋友们。对了,在那个会上我还偶遇曾晓成,也是十几年没见面了。
常被问起:如何看待大学物理的学习? 大学更是素质培养,而不是职业训练,而学习物理是很好的素质培养,将来做哪行在科学素养方面都应游刃有余。
更重要的是通过学习物理能培养独立思想、探索精神及生活态度!我把这些统称为物理学家精神。我在GE 时职称是资深物理学家(Senior Physicist),我曾问老板为什么不叫资深科学家(Senior Scientist)或其它什么,回答是都不如物理学家有声望(prestigious)。这些年我逐渐理解了此话的意义。 物理学家群体古代有亚里斯多德、阿基米德,近代有伽利略、牛顿、本杰明·弗兰克林、瓦特…,20世纪有玻尔、爱因斯坦、伦琴、费米、费曼、奥本海默、薛定谔、海森堡、…。这些赫赫有名的物理学家以他们的独立思想、探索精神及生活态度,即物理学家精神,对物理对人类文明都做出了举世瞩目的贡献。物理学家群体因此也赢得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尊重,用现在流行的词叫有范儿,当然是精神上的范儿。所以,每当被问起,我总是很自豪地说:我是学物理的。
当然,除独立思想、探索外, 当今社会还需要较强的人际交往及合作能力,物理系同学应注意培养这方面能力。
烙印
无论是北大精神还是物理学家精神都是一种追求。我们每个人都在探索、在诠释。
2012年5月我去哈佛参加女儿的本科毕业典礼。当看到教授们身着毕业礼服潇洒入场时,已经当了15年自由职业者的我忽然对大学教授生活倍加向往。崇尚自由独立的精神风骨可能是北大及物理留给我的人生烙印吧。
为庆祝北大物理学科百年华诞 写于2013年4月
编辑提示:可参看有关胡晖同学的一篇媒体报道《热看“胡晖现象”》